蔡孑民先生墓前
也斯（梁秉鈞）
他們找不到豐碑巨碣就失望了
奇怪老有人想把你吵醒
搬離偏僻的香港仔，回到
更顯赫的中心
曾經在鐵屋裏
喚醒睡死的人
擲石盪起漣漪
至今未嘗止息
那是北京五月一個普通的星期天
一個涼爽、刮風的日子
一代人
站在新舊中國的交界處
曾經相信
兼容巉岩和野草
逐步緩緩改變
眾人的視野
你在追求文明的風景
盪起的漣漪
也擴展至這務漁的小島
如今架起新的天橋
有來往喧鬧的車聲
總是問如何整飭學風
延騁敦厚旳專才
如何周旋於
激昂與懦怯之間
如何在澆薄的人間
推廣美的教育？
在災難的歲月輾轉進退
你一定煞費思量
最後病倒了
南來養病
後來你看不見更大的火災了
那些焚掉的書本
荒廢的校園
敗壞了的一排排喬木
不是你心中豁達的景致
你有自由
留在這裏
正如你留在
任何一個地方
靜看一朵雲飄進來
飄出去
你已經成為我們的一部份
我不必誇張舉殯的熱鬧與墓前的冷清
讓我們不要在風景裏尋找牽強的比喻
不要從一個高昂的角度鄙視島嶼的邊緣
實事求是地看待鋪地的落葉吧
這裏畢竟是你多年休憩的地方
我們獻上花
如果有一天
你找到一塊
更寬敞
更包容的
樂土
更文明的
寧靜而強毅的園林
我樂於目送你歸去
祝福你
祝福我們
原註：一九九四年。
【參考文獻】
- 梁秉鈞：《梁秉鈞詩選》，（香港：香港作家出版社，1995年），頁306-309。
- 香港的蔡孑民墓，中華里，檢自http://www.chinalane.org/teacherzone/addons/peop/00003735.html